芒格对投资阿里的反思，或许更值得反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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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芒格生前最后一次参加Daily Journal年会时，他回顾了对阿里巴巴的投资，并称之为“我犯过的最严重错误之一”。这笔投资曾在中文世界引起广泛讨论，至今仍能为投资者（尤其是跨国投资者）提供宝贵的启示：

不懂不做是价值投资的基本要求，而跨国投资，需要对他国历史文化、政治经济、社会风俗都有相当程度的理解，应该慎之又慎

杠杆的诱惑，睿智如芒格也难以抵制，普通人更应该万分警惕。

以下是芒格通过Daily Journal公司，对阿里巴巴投资的历程汇总：

时间	事件	股价（美元）	投资金额（美元）	备注
2021年一季度	初次购入	约240	约 4000万	16.53万股
2021年三季度	增持	约144	约 2350万	13.67万股
2021年四季度	继续增持	约110	约 4000万	30万股，成为Daily Journal第三大持仓
2022年	杠杆压力，被迫大幅减持	约108	-	账面亏损接近45%

可以看到，芒格买入阿里巴巴基本是越跌越买，最后在低点认错清仓。想明白这位睿智的百岁老人，为何在阿里巴巴上如此惨败，我们先看芒格自己的反思：

我认为阿里巴巴是我所犯的最糟糕的错误之一。在思考阿里巴巴时，我被它在中国互联网上的地位所吸引。我没有停下来意识到它仍然是一个该死的零售商。 In thinking about Alibaba, I got charmed by their position in the Chinese internet and didn't stop to realize, 'they're still a god-damn retailer.‘

简言之，芒格认为自己投资阿里巴巴，最大的错误是在商业模式上判断错误，阿里巴巴本质上是零售业，商业模式上存在硬伤。

但平心而论，阿里巴巴真的是个“该死的零售商”吗？

广告、佣金抽成旱涝保守，不需要考虑库存，不用搞价格战，甚至亏钱也是商户承担… …论商业模式的优劣，淘宝等电商平台其实远远胜于零售业。事实上，早在2010年，段永平便评价淘宝：“淘宝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中国最大的广告公司”，一语道破阿里巴巴与零售业的区别，确实是目光如炬。

事实上，京东才是地地道道的网上零售商，大部分收入都是商品销售收入，广告、佣金收入占比微不足道，其实是把线下百货商场搬到了线上。

因此，芒格这笔投资的失败，不在于阿里巴巴的商业模式存在问题。根源在于，远隔重洋的芒格，无法敏锐感知到中国电商平台竞争格局的变化。

马云所说的“拿着望远镜都找不到对手的年代”，至少在21年就已经是过去时，彼时与身边人交流，大家使用淘宝的次数在不断减少，越来越多的人使用拼多多“百亿补贴”、或者因为物流速度选择京东。但这些细微的用户行为的变化，只看财报上的数字很难觉察到。芒格没有在中国长期生活过，自然无法切身体会到拼多多、直播电商对阿里巴巴护城河的双重夹击。

此外，对于“二选一”这种“让自己没有难做的生意”的行为，对于越来越华而不实、套路满满的双十一，对于阿里巴巴在中文世界的口碑，即使睿智如芒格，也几乎不可能像国内用户一样有具象的认知与切身的体会。

跨国投资的难点，可见一斑。

此外，芒格对阿里巴巴的偏爱，很大程度上是他对中国偏爱的缩影，芒格多次在股东会等各种场合对中国大加赞叹，但很遗憾，其中并没有超出普通中国人认知的东西，有些则有不少争议：

你对投资美国的看法，我不同意。在我看来，最强大的公司不在美国。我认为，中国的公司比美国的公司更强，而且它们的增长速度更快。我投资了中国的公司，你没有。我对了，你错了。你们笑了，我不过说了个简单的事实而已。——2020年每日期刊股东会讲话

中国的领导人很有智慧。在很短的时间里，中国造出了许多亿万富翁。中国政府征收多少遗产税呢？一分钱不收。这是中国政府的做法，我觉得他们的做法也许是对的。——2021年每日期刊股东会讲话

与沃伦相比，我对中国更有好感，我投资中国公司感到更踏实。其实，这只是我和沃伦之间很小的一个差异。——2022年每日期刊股东会讲话

中国禁止了加密货币，我很佩服中国的做法。中国做的是对的。我们允许加密货币存在，是错的。——2022年每日期刊股东会讲话

不懂不做是价值投资的基本要求，而跨国投资，需要对他国历史文化、政治经济、社会风俗都有相当程度的理解，应该慎之又慎。相较本土投资者，跨国投资者很难对企业有更深刻的认知，不是不可能，但绝对属于“七尺高的跨栏“。事实上，巴菲特对海外投资极其谨慎，绝大多数投资都局限于美国。在今年股东会上，也委婉表示今后不会在中国、印度等市场投资。

更可叹的是，芒格在这笔投资中，竟然使用了杠杆，违背了他与巴菲特一直宣扬的基本原则，让人颇为意外。我一度怀疑这又是中文世界的一条fake news，直到找到英文采访视频才确信其真实性。

股东问：
根据公司文件，阿里巴巴的股票似乎是通过杠杆购买的。去年股价下跌时，查理似乎被迫卖掉了。
能不能让查理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用杠杆买的？如果是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？因为这似乎违背了他的哲学？
芒格：
嗯，是的，这是真的。在我步入老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没有使用过杠杆，沃伦也是。但是，最近，我是使用了一小点杠杆。因为机会确实好得离谱。我认为这么做是对的。

在芒格看来，阿里巴巴这个机会“so ridiculously good“，即使是面对股东质疑时，芒格也并没有认错。但事实如此，老先生不仅判断错了，而且因为杠杆被迫在低位斩仓。

巴菲特说：“如果你懂投资，你不需要杠杆，如果你不懂投资，你更不应该用杠杆”。复盘芒格对阿里的投资，让我不得不感叹，杠杆的诱惑，睿智如芒格也难以抵制，普通人更应该万分警惕。

写到这里，我想起了网友与段永平的一段对话：

网友：同意老段，老巴更简单一点。直白的说老巴高一个段位。

段永平：如果世界只有两个段位的话。

芒格和巴菲特都是非凡的智者，是价值投资者深入学习和研究的典范。与芒格相比，巴菲特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价值投资的基本原则（不懂不做、不用杠杆），其投资风格更贴近简单与常识，或许更适合普通投资者学习。